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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西盂县,太行山腹地,滹沱河畔。有一个乡村,掩映在层峦叠嶂中,名叫桃园村。

据当地县志记载,明初,张、梁、曹三位把兄弟在此立村,取三国“桃园结义”之意,定名桃园里;又传,此地以产桃闻名,故名曰“桃园”。

年代久远,传闻已不可考,唯一可证实的是,这个深藏在太行山中的小村,也曾有过人烟兴旺的时候。兴盛时全村耕地199亩,人口126口。

近十几年,先是村里撤销了小学,有的人家为了孩子读书,搬到山外;市场经济之后,村民们成群结队出去打工,一去不回。

陆陆续续地,一家一家搬出了,有的自立门户,有的投亲靠友;到乡里,到县城,到更远地方……如今全村只剩下4位村民,故土难离,是名副其实的留守老人。

无论叹惋还是称奇,这个古老的村落延续了400多年的历史,日渐湮没。社区的功能基本丧失,正在或已经成为“废村”。

2016523日,一个机缘巧合,我在深山盘桓,渐次走进了这个村庄。

桃园村掩映在深深的大山里。

昔日进山的道路,现已杂草丛生,荆棘密布。路边的小块耕地,已经抛荒,两个驱赶麻雀的纸人还在。

村外有一座小庙,当地人称“奶奶庙”。据说特别灵验,没有奶水的妇女,喝了庙里的水,当天就有奶水。

行不多远,一座石头砌成的村门立于当道,上面隐隐可见“桃园村”三个字。这是进村的必经之路。

 

进了村门,村落沿着山沟一线展开。山路狭窄,也就五六米宽。年久失修,乱石嶙峋。

 

村庄依山而建,层叠错落。家家相接,户户相连。房屋皆就地取材,以树木为框架,以山石为墙壁,外抹黄泥遮风,上铺青瓦避雨。 

电线还横跨在村庄半空中,显示出现代文明的遗迹。

村里剩有4位村民。走进一户人家,一位老人循声从炕上欠起身,意外地看着我们。

她叫曹花妮,今年71岁,有三个儿子,两个女儿,都搬去县城过活。她不想和孩子一起住,独自守着这个小院。儿女过几个月会回来看看,捎一些大米、白面。

老人在山边开了几块地。腿脚不灵便,但还会挣扎着去地里干活。

干完,老人直起腰,是轻松的神情。烈日当头,炫目的阳光下,她的白发和笑脸显得格外生动。

回到村庄,听到人声,一位村民从屋里出来看我们。言语不通,勉强听懂他说他今年60岁。

村道上又遇到两个人。一位是本地村民,叫张林义;另一位是外村人,今天正好来看望他。

张林义今年72岁,黝黑的皮肤,花白的头发,满嘴只剩一颗牙。他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,老伴已去世。女儿嫁到山外,儿子在沁城打工。他不愿跟女儿过,好在身体还行,还能干活,勉强自给自足。

 

老人要去田间干活,他的村邻孤寂离去。

来到村外的田间,老人平整土地。一个稻草人陪伴着他。 

 

干完活,老人顺手砍了几根枯树,背回去当柴火。

回到村里,老人带我们四处转转。

我们来到一个院落,这里比邻而居着村里的两个“文化中心”:一个是龙王庙,一个是村小。可见它们在村民心目中同等重要的地位。

 

龙王庙是村民们祈求风调雨顺的地方,门前的立柱上,歪歪扭扭写着两副对联:“出龙宫风调雨顺,入海藏国泰民安”。几经风吹雨打,对联的墨迹已经褪色。

 

村小只有一间教室。老人告诉我,“过去村里的娃娃大大小小都在一起上课。”即使这样的小学,最终也消失了。

离开这个院落的时候,尽管村里别无他人,张林义老人还是小心翼翼地把村小的大门关好,推上插销。这是对文化的爱惜,让我感动。

我们在村里流连两个小时。穿过一座石门拱桥,告别桃园村。

驻足回望,我看到的是农耕文明冰封,是历史的物化凝聚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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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进

张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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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渡过》作者,“渡过”公号创办人,财新《中国改革》执行总编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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