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9月,我的新书《渡过2》出版。
《渡过2》,是“渡过”公号上内容的精选本;“渡过”公号,是在《渡过》基础上创建而成。从《渡过》到“渡过”公号,再到《渡过2》,五年的人生轨迹清晰可见,尽管这一切都是不经意的。
在《渡过2》封面上,印着这么一行字,“与命运和解,与真实相遇;接纳自己,知行合一。”
封底上也有一句话:“在绝望中尝试,在尝试中等待,在等待中改变,在改变中重生——这个世界不完美,但我们仍然可以自我疗愈。”
这是我五年之路的总结,也可以概括为我出版《渡过2》的主旨。
艰难的起落
时光之水上溯到2011年下半年。
不知不觉中,我的工作能力在下降。那时,我并不知道,抑郁症已悄无声息地袭来。
起先,只是发觉自己对于工作不那么应裕自如了。失眠,记忆力下降,反应不再敏捷,处理问题也不那么决断;慢慢地,情绪日益低落,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。生活对于我已经不是快乐的旅程,而成为负担和苦难。
非常恐惧,却不明其原因。后来知道,这就是抑郁症最明显的表现之一:生命能量的流失。
3月中旬,在连续两周彻夜不眠后,身体终于崩溃,不得不离开了工作岗位。
病休之初,自以为只要好好休息,恢复睡眠即可。岂知越来越恶化,每天完全睡不着。每次都是在困倦昏沉到即将入睡之际,会突然心悸,然后惊醒。记得当时我给一个朋友发短信描述说:“感觉有一个士兵把守在睡眠的大门口,当睡意来临,就用长矛捅向心脏,把睡意惊走。”
无奈中,在朋友的提示下,终于犹犹豫豫去安定医院看病。医生给出诊断:中度抑郁偏重。
这本已是天降横祸,不幸的是,这个诊断还是错误的——半年后我才知道,我得的其实不是抑郁症,准确的表述应该是“双相情感障碍抑郁相急性发作”。
诊断既已错误,治疗自然是南辕北辙。半年时间,治疗毫无效果,病情日益严重。
那是一段痛苦的时日。“每时每刻,大脑都像灌了铅,或者像被一个无形之手攥住,昏昏沉沉,思维缓慢,说话磕巴;胸口火烧火燎地难受;不想做任何事情,或者做任何事情都很犹豫畏缩;不想说话,不敢接熟人的电话,不看短信,或看了短信也不回。当然不想见任何人。每天早晨从一睁眼开始,就不知道这一天怎么度过。躺在床上,或呆坐着,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。就这样慢慢地耗着时间。”(摘自《地狱归来》)
时至2012年6月下旬,我的第一个医生表示,他已经无能为力,要求我住院接受电击治疗;我不愿住院,无奈中,决定换医生。
新的医生研究了我此前的治疗经过,判断有可能误诊,于是采用联合用药法,同时上6种药。我后来理解,他是想用“试错法”,来判断我到底得的是哪一种病。
服用这些药后,我逐渐出现严重的副作用:头疼、头晕、内热、尿潴留、震颤,等等。记得震颤最严重的时候,手抖得无法用筷子把饭菜吃到嘴里;喉咙无法发声,说话像低吟,一天里说不了几句话;双腿发软,迈不开步子,走起路来觉得高低不平,下不了楼梯;味觉失灵,嘴巴发苦。
不幸中的万幸,在服药第16天,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药起效了。
最初的迹象是自己可以看手机。我的手机是在3月新买的,因为患病,其功能一直没有开发。在换药后的第16天,百无聊赖中,我拿过手机,信手试了试各项功能。突然发现:我居然注意力集中半小时做了一件事情!我算了算服药时间,内心萌生出希望:药可能起效了。
第二天,药效越来越明显。我可以集中注意力看电脑,可以看书。明显感到自己头脑清醒,思考问题有了系统性,做事有主动性。也不怕见人、接电话、回信息了。
同时发现自己开始有了愿望。在街上看到过去喜欢吃的东西,很自然产生了想吃的愿望;见到同事和朋友,也会产生久违的亲切感。
在最初恢复的几天,睡眠大幅度减少,甚至有一次彻夜不眠;情绪高涨,似乎这半年的痛苦完全是大梦一场,成为一段空白。几天内,身体、精神完全恢复。兴高采烈、精神健旺、胃口大开、健步如飞。
当我把这个迹象告诉我的主治医生时,他当即判断:他此前的猜测是正确的,我患的病不是简单的抑郁症,而是双相情感障碍重度抑郁发作。
于是,他大规模改变用药,逐渐停服抗抑郁症,加服情绪稳定剂,辅之以抗焦虑药物。此后,我的用药就此固定下来,并逐渐进入减药和康复阶段。
研究精神科学和心理学
从病愈那一刻起,出于对疾病的好奇,也出于责任心,我开始研究抑郁症,想搞清楚折磨了我半年之久的怪病,到底是怎么回事;并要把我的心得告知同病者,让他们少走弯路。
回过头看,我学习精神科学,是很不符合科班程序的。我是“急用先学”,首先想搞清楚,我的治疗为何会突然见效,于是把我用过的11种药,它们的化学结构、适应症、不良反应、毒理药理,挨个研究了一遍;由此延伸到抑郁症的病理知识;同时阅读大量病例,增加感性认识。
再后来,当零散习得的知识断片逐渐交汇,构成一张网络后,我找来大专院校的精神科教材,系统学习了一遍;有一段时间,我甚至利用双休日,到安定医院我的主治医生的诊室,旁听医生看病,如何问诊,开什么药。
在初步了解了抑郁症药物治疗的知识后,我接着把注意力转向了学习心理学。
心理学实在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。我曾经做过一个比喻:精神医学就像是一座高山,尽管这座山很高、很险,但它是能够看得见、确定存在的。你只要瞄准目标,坚定不移地往上爬,总能爬到山顶。心理学则不同,它就像海面上的冰山,是漂浮不定的,你很难对它准确定位;而且它露出海面的只是一部分,水面下大部分深不可测,让你无从把握。
因此,通过学习心理学研究自己,需要一个人有直面自我的勇气。追溯性格的养成,清理既往生活中内心幽暗的一面。假如一个人能够真正完成这个历程,那他就会所向无敌,无所畏惧。
好在记者职业也给我提供了便利。我把抑郁症作为报道选题,从生物学到心理学广泛进行采访。就这样,个人体验、学习体会、采访所得,结合在一起,我开始系统地撰写文章。
这些文章传播出去后,渐渐有很多患者及家属慕名找我咨询。千奇百怪的病例扩大了我的视野,在为患者提供咨询的过程中,我真切地悟到,为什么说抑郁症是一种“特异性”疾病,为什么治疗这么困难。
作为治愈的写作
从2012年8月到2015年3月,在本职工作之余,我边学习、边采访、边接受咨询,陆陆续续写成了一系列以抑郁症为主题的文章,包括个人体验、对精神医学和心理学的研究、我和患者交流的故事等等。
2015年9月,以此为基础,我出版了我的第一本著作——《渡过:抑郁症治愈笔记》。
《渡过》分为上中下三篇。上篇叫《他渡》,中篇叫《自渡》,下篇叫《渡人》。
《他渡》,指现代医学对患者的拯救,即患者要相信科学,直面现实,勇于看病吃药。但是,“他渡”又不是孤立的,抑郁症是一种身心疾病,现代医学只能临床治愈抑郁症,要彻底治愈,还需要以内心的力量,修复心灵深处的伤口。
“渡人”的意义则在于,接受患者的咨询,为他们提供帮助,一是可以更深刻地理解“他渡”和“自渡”的要义,同时这又是一个自我价值实现的过程,这是一个非常诱人的精神体验。
对这本书,起先我并没有寄予太高期望。没想到,反响超出我的预期。业内专家、患者、心理咨询师,纷纷给予好评。到今年9月,《渡过》出版一年,加印7次,发行量已接近5万册。
创办“渡过”公众号
《渡过》出版后,有朋友建议我应该再办一个公号,推广这本书。于是,我建了一个以抑郁症为主题的公号。
在“开篇的话”中,我写到:“因应我的新书《渡过》出版,本微信公众号正式开通,且与书同名,旨在科普抑郁症知识,记录有价值的病例。真实原创,知行合一,自渡渡人。”
最初,公号上都是我一个人的文章。直到有一天,一位我曾经帮助过的大二女生,给我写来一封信,叙述了自己的经历和感悟。
读了她的来信,我觉得她的治愈经历很有意义,于是征求她的意见,可否编成一篇文章发表?她欣然允诺,于是公号上发出了第一篇来稿,《曾经以为我的世界就这么坍塌,现在看来只是新的开始》。
这篇文章在读者中引起了广泛的。我突发奇想:既然这么多患者愿意分享他们的感想经历,何不约他们写稿呢?
我想起我的一位患者朋友,她的丈夫患抑郁症,在她的眼前坠楼。半年过去了,她仍然陷于深深的内疚、自责中。于是我和她沟通,文是否可以写一写她的经历和想法?
她欣然允诺,几天后收到了她的稿件。我看了看,回信告诉她:感受太多,事情太少;细节要多一点,越细越好,至于感受,纯粹个人情绪化的,不要太多。就这样来回修改几次,文章丰满了许多,发出后好评无数。
高兴之余,她对我说:“这次写作,我对自己像外科手术一样的剖析”;“这对我来说是一次心灵的梳理和情绪的释放,我更深刻地了解了我自己”;“只能放下过去,面对未来”。
这几句话对我有很大启发。后来,我在一个群里和群友聊天的时候,表达了一个观点:写作是心灵秩序重建的过程,也是自我心理治疗的手段。
很多人都愿意天马行空地思考,但未必愿意写作。这是因为,写作还是要费力气的。写作是一个把思维片段逻辑化的过程。从心理建设的角度看,写作无异于清理自我,是自己和自己对话,这和心理医生的功能非常接近。
接纳是最好的治愈
自今年春节后“渡过”从我个人小天地,转为公众平台始,工人出版社的编辑们就考虑把公号文章出版成书,编辑工作同步展开。
至5月上旬,已经积攒了一大批文章。优中选优,编辑成册,分为上中下三篇。上篇“幻象”,是患者诉说疾病感受;中篇“光明”,是患者交流康复经验;下篇“知行”,是医生、咨询师、专家记录案例,科普知识。
这就是《渡过2:接纳是最好的治愈》。
在书的封底,印着一位从疾病中挣脱而出的患者对我说的话:“你受的苦、吃的亏、担的责、扛的罪、忍的痛,到最后都会变成光,照亮你的路。”
在未来多年,我会一直走在这条路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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