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)
古语云:人到中年万事休。我却是到了中年,才越来越明白应该干些什么。
我本科中文,硕士新闻。而后媒体生涯29年,东奔西走,沉浮起落,虽一无所成,总算对人生和社会有几分体验。
五年前,一场不宣而至的疾病,引领我进入精神科学的大门。于我而言,这是一片神奇莫测的彼岸彼土。那里有绮丽的风景,有无穷的可能性;复杂深邃,变态无穷;既散魂而荡目,迷不知其所之。
我审视自己:对新事物学习能力尚强;对精神疾病有切身体验;新闻训练使我善于提问和倾听;文字能力让我能够较精准地表达所思所想。
更重要的是,我对精神科学有着按捺不住的兴趣。
这似乎是一个“谕示”:我应该以精神科学的研究和传播作为余生的使命。
(二)
2012年8月,我撰写了第一篇有关抑郁症的文章。从那时算起,我进入精神健康领域已有4年半了。
我逐渐想明白一个道理:
抑郁症从来不是单一的病症,也不是个体一时的产物。它是“生物-心理-社会”三方面共同作用的结果,是在时间流中逐渐形成的。
抑郁症是一个人生理关系、社会关系和时间关系的总和。
因此,对于抑郁症患者,要把他置入他所处的社会关系中,包括家庭、环境、时代变迁,作动态地、历史地考察,才能理解疾病,理解患者。
长期以来,在中国社会,由于对精神健康的忽视,更由于精神疾患病耻感的存在,抑郁症问题一直是一个灰箱。社会对于抑郁症的理解是片面的、单一的,充斥着各种似是而非的想像。抑郁症患者的真实面貌,他们和遗传,和性格,和家庭、社会、时代的复杂关系,从未被揭晓。
抑郁症正在成为全球第二大病症。它不仅是一个医学问题,更成为一个不可回避的社会问题。就事论事、见病不见人,不可能真切理解并应对抑郁症。
(三)
基于上述认识,我再写一本书的思路越来越清晰。
我意识到,尽管《渡过》获得了成功,发行量已逾6万册,但它毕竟只是我个人的经历和感悟。而要揭示当代中国抑郁症的完整面貌,仅仅《渡过》是远远不够的。
这两年,我做的另一件事是创办了“渡过”公众号。始料未及地,很多患者成了我的作者和朋友。有一天,我突然发现,对于认识中国的抑郁症,他们是弥足珍贵的采访资源。
如同醍醐灌顶,关于这本书的零星思路碎片,瞬间连缀成一个整体,在黑暗中闪闪发亮——
去全国各地,走访有代表性的患者,在他们的生活环境中,描述他们的人生境遇,以及他们的遗传、性格、社会关系对其疾病和命运的影响;写作上,以我的走访为主线,与采访对象互动,共同探讨抑郁症成因,总结对抗抑郁的成败得失。以此为当代中国的抑郁症现象,提供一个完整、真实的解释。
在此过程中,必然涉及中国社会方方面面的情况——农村教育和医疗、城乡变迁、社会转型,等等。因此,本书或将是当代中国社会的一个写照和缩影。
(四)
这不是一个轻松的任务,重点在采访,难点也在采访。
世界上从来不缺道理,缺的是对常识的身体力行。这本书的质量,将直接决定于我走多少地方、采访多少人。投入有多大,收获就会有多大。
我对自己提出要求:写一卷书,行万里路。
我打算,开始行程后,若能和采访对象形成共识,将适时在“渡过”公号上刊发采访札记,兼及社会变迁、人间万象。欢迎读者围观,并提供采访便利,这也是对我的鼓励和督促。
一年为期,且待来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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